26神秘血影掌?????????? 倪匡 发表于:神秘血影掌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市立艺术院展出被湮没了近二十年的八十多幅名画的当天下午,木兰花姐妹剪彩回来之后,她们接到了两个电话。 第一个电话,是木兰花听的。那电话是贵族集团一个自称是歌芳伯爵的人打来的,歌芳伯爵是“贵族集团”的领袖,这是人所皆知的。 而在市立艺术院的事件中,木兰花虽然曾和“贵族集团”有过接触,但是双方未到敌对的程度,歌芳伯爵在电话中,只是恭贺木兰花的成功。 木兰花自然听得出,对方的话中,大有“这一次你算是拣了一个便宜,下一次有事,希望你不要再插手”之意,但是木兰花也未曾点穿,只是敷衍了几句算数。 第二个电话和第一个电话,相隔只不过一分钟,那时,木兰花已转身走向楼上去了,是以电话是穆秀珍接听的。 木兰花几乎立即就听得穆秀珍在电话中,和对方吵了起来,她听得穆秀珍在大声嚷叫,道:“你有什么事,只管对我说好了!” “秀珍,什么事?”木兰花转过身来。 “哼,这家伙岂有此理,我告诉他我是谁,他居然瞧不起我,硬要找你来说话,哼,我看他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” 木兰花秀盾微蹙,低声道:“秀珍,你也太任性了!” 她走了过去,将穆秀珍手中的电话,接了过来,只听得电话的那端,是一个充满了恐惧,甚至在发抖的声音,道:“秀珍……小姐,我……不是瞧不起你……对你说,可能也是一样的,可是……可是我却想听一听……木兰花的声音……” “我就是木兰花。”木兰花平静的声音回答。 “噢,那太好了!”那边的声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像是个落在水中的人,忽然抓到了一个救生圈一样,“木兰花小姐,你能……来看我么?” “我为什么要来看你?”木兰花反问。 “本来我是应该来看你的,但是我……却已被监视了,我不能离开这里,我……我是……血影掌手下的一员,我……不想被逼自杀,你一定……要来救我!” “血影掌?” “是的,就是也想得到那批名画的人。”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血影掌,这个一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,凶恶,狡猾之极的敌人,如今总也有他的部下要叛变了! 对于木兰花而言,这无疑是一桩极好的消息。 但是,冷静慎密的木兰花,却也立时考虑到: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呢?因为自己发现了那批名画,如今,那批名画已在严密的保护之下,那个自称是“血影掌”的人,将一无所得,他心中自然极为怀恨,那么,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呢? 木兰花一面在迅速地转着念,一面道:“你在哪里?” “我……在家中,我的地址是下昌道三十四号顶楼,我已经发现下面有人在监视着我的行踪,因为昨天晚上在一个秘密会议上,我对他表示不同的意见。” “他是什么样的人?”木兰花紧钉着问。 “兰花小姐,电话中讲起来不方便,请你来,我一定将所有的一切,全告诉你,还要靠你来救我,不然,我一定难逃他的毒手了。” 木兰花本来想说,电话是最进步的通讯工具,凡是当面可谈的事情,绝没有在电话之中,反而谈不清楚的。但是木兰花却并没有这样说。 木兰花的心中暗忖:你一定要我来,是为了什么呢? 她缓缓地道:“好,我来看你。” “请尽量快些,不然,你可能见不到我了。” “我会尽快的。”木兰花回答着。 “卡”地一声,那人已挂上了电话。 穆秀珍也在同时,放下了分机,木兰花和那人的对话,她全在分机中听到了,她抬起头来,道:“兰花姐,那人的技俩也太拙劣了!” 木兰花用十分缓慢的动作,放下电话,然后道:“可以那么说,那人不是有真正的危险,他的目的只是引诱我前去!” “啍,让他去空等好了!”穆秀珍撇着嘴。 “不,我要去。”木兰花表示着相反的意见。 木兰花的回答,令得穆秀珍呆了一呆,她叫道:“兰花姐,你明知他是假的,你还要去上当,那岂不是成了傻瓜了?” 木兰花微微一笑,道:“秀珍,你看事情,还是太简单了。不论那人是真的也好,假的也好,这个人一定和那个血影掌有关系的,是不是?” “那自然是。” “这就行了,我们去,便多少可以得到一点头绪。” “可是——” 不等穆秀珍讲完,木兰花便已打断了她的话头,道:“我们不一定要去按铃求见,我们大可以用别的方法,进去看看的。” 穆秀珍先是怔了一怔,但是他立即明白木兰花的意思了,她不禁笑了起来,道:“对了,他是住在项楼的,那样我们更可以方便很多了,是不?” 木兰花笑着道:“我们得去改变一下容貌。” 穆秀珍蹦蹦跳跳,先抢上楼梯去了。 ※※※ 下昌道是一条很短的街道,两旁全是六层高的大厦式住宅,双号在左首,单号在右首,每一个号码之间,房子都是紧捱着的。 这时,正是黄昏时分,一双情侣互相靠着,慢慢地走了进来,那双情侣全是时髦青年,女的不管天气寒冷,仍然穿着极短的短裙。那男的呢,实在很难分得出他究竟是男是女来,因为他头发,实在太长了,而且,他也一样穿着靴子。 他们一面走,一面在低声地讲着,自然,他们的声音十分低,但如果真能听到他们在讲些什么的话,倒是十分有趣的。 因为那“男的”正在道:“兰花姐,你看到没有,这绦街的车子中,至少有四五个人正在监砚着我们,他们认出我们来了么?” 那是穆秀珍! 那女的自然是木兰花了。她回答道:“我想他们还不会认出我们,但是我们却也不能在这里有任何行动,我们若无其事地穿出去。” “那我们怎么办呢?” “到隔邻的那条街去。你不看到那些房子么?全是相连的,在隔邻那条街的屋子的天台上,也可以跨到这条街的天台上来的。” 穆秀珍抬头看了一看高兴地道:“真的了!” 那一双“情侣”,不多久,便从下昌道的另一端,走了出去,他们出了下昌道,转了一个弯,来到旁边的一条街道上。 然后,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进一幢房子,乘升降机来到了顶楼,再走上一层,天台的门是锁着的,然而对木兰花而言,要弄开那样的锁,简直比点燃一支香烟更容易。 半分钟之后,她们已然在天台上了。 那两条街道的所有屋宇,天台全是连接的,只不过一幢与另一幢之间,有一个四尺高的矮墙而已。她们迅速地翻过了几堵这样的矮墙。 木兰花由上而下望下去,下昌道上的情形,一览无遗,只见有两个人,本来是在汽车中的,但这时已出了汽车,正在不耐烦地踱着。 木兰花回过头来,道:“秀珍,我们如今所站的,就是下昌道三十四号的天台了,那要我们来见他的那人,也就在楼下!” 穆秀珍的心情,又是紧张,又是兴奋,道:“那么,我们是爬下去呢,还是下一层楼梯,去按铃要里面的人开门?” 木兰花在天台上来回踱了几步,道:“我下去按铃,你呢,从天台上向下爬去,最好不让屋内人知道,就偷进屋去。” 穆秀珍向下看去,不但窗上有着石沿,而且还有可供攀援的水管,她点头道:“那太容易了,倒是你,可得小心些!” 穆秀珍居然也叮咛木兰花要行事小心些了,可知她这一两年来,长大了不少,木兰花高兴地笑了一下,弄开了天台门上的锁,向下走去。 当她走出天台的门时,回头看了一眼,只见穆秀珍正翻出了天台的矮墙,身形向下沉去,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向木兰花挥了挥手。 木兰花知道,以穆秀珍的身手而论,去做这样一件事,那是毫无疑问的,木兰花下了楼梯,到了三十四号顶楼的门前。 那一层楼宇,看来和普通的人家,并没有什么分别,木兰花先将耳朵贴在门上,仔细听了片刻,却听不到有什么声音。梯间也十分静,不见有人躲藏着。然后,木兰花才伸手按铃。门铃声只响了一下,便听得里面有人问道:“谁啊?” 那声音,正是电话中那人的声音。 木兰花已将一柄小型的手枪,握在掌心之中,那怲手枪十分精巧,可以握在掌心中,全然不被人家发觉。木兰花绝不是一个嗜杀之人,不到紧要关头,她是最反对使用枪械的。 而这时,她握在手中的那柄精巧的小手枪,枪中的子弹,也是云四风替她特制的,射中人之后,并不致命,而只是令对方麻醉。 严格来说,自枪中射出来的,其实并不是“子弹”,而是长同旧式的唱机针一样大小的针。但当然那不是普通的针。 这种针的中间部份,是空心的,储有强烈的麻醉剂,一和人体的血液相混和,三秒钟之内,人就会丧失活动的能力。 正因为那种针的体积十分小,是以别看那柄枪小,其中却藏有五十枚这样的麻醉醉针,木兰花将枪握在手中才道:“是我,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。” “你是……木兰花小姐么?”那人小心地问。 木兰花又沉声道:“是的。” 门内响起了一阵铁链移动的声音,接着,门被打了开来,在木兰花面前的,是一个神色惊惶,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。 他见了木兰花,如获大赦地道:“好了,你终于来了!” 木兰花一闪身走了进去,那男子立时将门关上,道:“你来的时候,没有人跟踪你么?他们已监视我很久了,可能曾跟踪你的!” 木兰花早已打量了那屋子中的情形,门内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客厅,陈设也很普通,木兰花可以肯定,至少在客厅中,是没有人埋伏着的。 她立时向前,走出了几步,背靠着墙,面对着两扇关着的门站定。那样,如果有人突然袭击的话,那么她就处在最有利的地位了。 她冷冷地道:“我想没有人跟踪我,因为我是由天台上下来的。” “那太好了!”那人直趋木兰花面前,他的心情,显然十分紧张,因为他竟在不由自主地喘着气,“小姐,先带我离开这里。” 木兰花道:“那太容易了,可是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?” “我可以告诉你一切,他下一次的计划是——”那中年人才讲到这里,他的身子突然向后,退出了一步,由于他那一下动作是突如其来的,是以木兰花的手指,已然按在枪掣上了。 可是,那中年人后退之后,却没有说什么,只是在他的喉间,发出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来,同时,他的左手,也扬了起来。 木兰花一呆,道:“你做什么?” 那中年人仍然不出声,可是他的左手继续向上招着,看他的情形,像是想抬起左腕来,看看现在是几点钟一样,但是他的双眼,却已可怕地凸了出来。 木兰花一看到对方双眼突出的那种情形,便猛地吃了一惊,道:“你……感到什么不舒服?”她一面说,一面已一步向前跨出。 因为看那中年人的情形,他分明是中了剧毒! 但是,当木兰花一步向前跨出之际,却已然迟了! 那中年人的身子,陡地一个摇幌,已然向后,倒了下去,他的身子,恰好倒在一张茶几之上,以致发出了一下巨大的声响,茶凡和他的身子,一齐滚翻在地。 也就在那一制间,只听得又是“砰”地一声响,一扇房门被人撞了开来,一个人以极矫捷的身手,向外跳了出来。 木兰花一见有人跳了出来,立时身子一闪,闪到了一张沙发之后,躲了起来。她只听得那跳出来的人叫道:“别动!” 木兰花一呆,定晴看去,自房间中跳出来的,不是别人,却是穆秀珍!木兰花忙道:“秀珍,是我,你可曾发现什么人?” 穆秀珍道:“没有啊,我才爬进来,听到外面有声响,我以为你和人打起来了,是以才立时冲了出来,想帮你手的。” 木兰花连忙来到了那人的身边,她翻开了那人的眼皮,那人的眼珠木而发呆,分明是已经死了,而这个人,在她进来的时候,却还是活的! 那人当然不是自杀的,那么,他难道会是心脏病猝发而死的么?自然也没有这个可能,木兰花将死者拖到了沙发之上,放了下来。 她转头道:“秀珍,你去找一找,看看还有什么人。” 穆秀珍应声转过身去,木兰花检查着那人,她首先肯定,那人是中了剧毒而死的,但是,他好端端地在和自己讲话,何以忽然会中毒了呢?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,便想起了那人临死之前,抬起左腕来的那个奇怪的动作,她的注意力,使集中在那人左腕的手表之上。 她小心地将那只手铰,解了下来。 手表一解下来,那人致死的原因,便已十分明白了,在表壳的后面,有一枚两分长的尖刺,突了出来,刺进了那人的手腕。 这就是那人致命的原因。 木兰花并没有立时拆开那手表来,因为她不必将它拆开,也可以知道,那手表是现代科学的结晶,在那样小的体积之内,一定包括着一具小型无线电窃听器,和接受无线电控制的仪器,这一点,可能连那个中年人本身,也不知道的。 更可能的是,这手表是馆领的某种奖励的理由相赠的,接受手表的人,谁又知道,一戴上了这手表,生命便已随时在别人的掌握之中了呢? 木兰花才一将手表放入袋中,穆秀珍便已转了出来,道:“没有人,一个人也没有,怎么一回事?,难道不是圈套么?”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,道:“看来不是圈套。” 她一面说,一面迅速地在那人的身上,搜查了一遍,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,她再用五分钟时间,搜查了两间房间。 木兰花本来是想找到一些和“血影掌”有关的资料的,但是她却什么也找不到,那人显然绝没有将发生的事记载下来的习惯。 木兰花又将头向街上看去,只见街上那几辆可疑的车子,也已经不在了。她沉声道:“秀珍,我们快离开这里,再去通知警方。” 穆秀珍答应着,两人刚一来到门前,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,这令得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尽皆呆了一呆,电话铃不住地响着。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即使连最寻常的电话声,听来也变得十分异样和令人心悸,在电话响了十来下之后,木兰花走过去,拿起了电话。 木兰花才一拿起电话来,便听得一阵“哈哈哈”的怪笑声,接着,便是一个声音道:“木兰花,你仍然什么也得不到,是不是?” 木兰花哼了一声。 “我不妨告诉你,我的手下,不论是他被擒了也好,或是他想去自首也好,总之只有一个死字,你是绝得不到我的任何线索的。” 木兰花平静地道:“那又有什么关系?在市立艺术院的那件事中,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,但是那批名画,还是未落到你的手中。” “你别得意,木兰花!”那人恨恨地说着,“你别得意,我告诉你,我现在在进行着一件更大的事情,是足够叫你颜面无存的。” 木兰花的声音,仍然十分平静,虽然她知道,这个自称为“血影掌”的人,在经过市立艺术院的失败之后,他所要进行的事,一定是更骇人听闻的。她道:“我想你弄错了,如果你揽乱社会的治安,丢脸的是你,与我有什么相干?” “或许你认为无关,但是高翔可不觉得那样轻松了。” “那是警方的事。”木兰花冷冷地回答。 那人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,道:“你失败了,你承认不?你一点也无法知道我是什么人,是什么来历,你还不承认失败么?” 木兰花也笑了起来,但是木兰花的笑声,却极其自然,她道:“你高声呼叫是没有用的,难道你的心中,还不知道谁是真正失败了么?” 那声音发狂似地叫道:“好,我们走着瞧!” 他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,便突然放下了电话。 木兰花叹了一声,道:“秀珍,这个人,可以说是我们历来所遇到的人中,最难对付的一个人了,我们非要千万小心不可。” 她放下了电话,和穆秀珍一齐向外走去。 她们仍然由天台而到了另一条街上,这才走下了楼梯,种秀珍问道:“兰花姐,我们现在,可是就去找高翔么?” “不,”木兰花摇了摇头,说:“我们找云四风去。” 穆秀珍讶异地望了木兰花一眼,但是去见云四风,却是她十分乐意的事,是以她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。 ※※※ 在云四风的工作室中,灯光集中在一张桌子上,云四风就坐在那张桌子之前,他的脸上,套着一只修理钟表用的放大镜。 他已将木兰花带来的那只“手表”,拆了开来,正在仔细地检查着,而他一声不出,也已然有几乎二十分钟之久了。 这时,他抬起头来,除下了放大镜,发出了一下赞叹的声音,道:“兰花,这是我曾经见过的东西中,最精巧的一件!” 木兰花和穆秀珍就坐在这张桌子的对面,穆秀珍早已坐得有些不耐烦了,忙道:“精巧在什么地方,你倒讲来听听。” “你们看,”云四风扬起了那“手表”,“从外表来看,这完全是一只薄型的金表,而它的确也是十分正确的一只手表,但是在那么薄的表壳之中,它却还有无线电波接收仪,在三哩之内,接受了无线电波之授,就可以令那枚毒针,凸出表壳!” 木兰花道:“我以为还有窃听器在。” “有的,但却是在表带上。我还未曾看到过如此精妙的窃听器,我想,即使我亲自动手,在我属下的工厂设备而言,也是制造不出的。” “那么,什么地方,什么样的设备,才可以生产这样精巧的东西?我相信这样的东西,一定不止一只,因而也一定是机器生产的。” “这个——”云四风考虑了一下,“我认为,只有有数的几家制造宇宙船,或是人造卫星的大厂家,才能有这样的出品,而且,还得有第一流的技术人员!” 木兰花的身子向后仰了仰,她双眉紧蹙着。 这只“手表”,是她唯一的线索,但是她听得云四风这样讲法,却又十分失望,因为这一类大厂家,虽然不多,但是这类厂家,对于客户的姓名,当然是保守秘密。绝不肯随便讲给人听的,那样,“线索”不是又断了? 她想了一会,才又道:“那么,上面所有的零件上,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制造的么?一般厂家,总是有一点标志留下来的。” “唔,我再检查一下。”云四风又戴上了放大镜。 他又仔细地检查起来,五分钟之后,他扬着表壳,道:“有了,你看,这表壳,这高级合金的表壳上,有一个英文字W——” 他讲到这里,突然抬起头来。 在灯光的照耀下,他的脸上,现出了十分异样的神色来。 穆秀珍吃了一惊,道:“你怎么了?” 云四风还未曾出声,木兰花已然道:“秀珍,你不必大惊小怪,他只不过发现,那高级合金表壳,就是他属下工厂出的罢了!” 云四风这时,已高声叫了起来,道:“岂有此理,这……竟是我属下的工厂的出品,兰花,你等一等,我立时可以查到来订的是什么人的。” 他按下了通话机,接连发出了好几个命令。 不到十分钟,他桌上的电话,便连续地响了起来,云四风大声吩咐道:“拿来,将一切有关的文件,全拿了来给我看!” 他放下电话道:“已经查明了,这批表壳,一共只有八十只,是一个自称为希腊游客的人,以每只一百美金的高价订购的,那是半年前的事了。” “那人有地址留下么?” “没有,他是以现金全部先付清货金的。” “那么他的名字?” “他也没有留下名字——只不过起货的时候,照例是有一张签收单的,他的签名,一定会留在那张单子之上的。”云四风说。 “那也好。”木兰花感到事情已有了一线曙光了。 可是,等到二十分钟之后,那张起货签收单交到了云四风的工作台之际,木兰花心中的那一线曙光,却又熄减,而变成一片黑暗了。 不错,在那张单上,是有一个签名。 而且,那个签名一点也不难认,字迹十分清楚,正因为字迹太清楚了,是以一眼就可以看出,那是两个英文字:You Follish! 那两个英文字的意思是:你们大傻瓜! 当然,那是这个人早已料到,这样的表壳,可能落在别人的手中,作为追查的线索之用,而会追查到制造的工厂中来,是以才签下了这样一个“名字”的。 而当时,工厂中的职员,自然不会去注意客人的名字是哪几个字母并成的,可知道那人实在是老谋成算,到了极点! 木兰花叹了一声,道:“我们仍是一点结果也没有。” 云四风道:“也不能算一点结果没有,我可以根据这窃听仪发出的电波,来试探接收这电波的方向,探测它的所在地的。” 木兰花道:“理论上来说,自然可以这样做,但实际上,如果你这具窃声仪的零件,再依样装配起来,那么,你的一举一动,一切声响,首先先被对方知道了,只怕更给对方的行事上的便利,而且太多的自然干扰,也难以寻出正确的地点来的。” 穆秀珍道:“那么我们——” “我们再想办法,一个人,除非他不想做坏事,如果他又想做坏事,又想不为人知,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,我们尽可以等得。” “可是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?” “那我自然也不知道了。”木兰花站了起来,向云四风告辞,她们离开了云四风的办公大厦,已是万家灯火了,只见报童穿梭也似地来往奔跑,叫道:“号外,号外!本市机场,所有飞机,神秘失窃,对外航线,一切停顿,号外!号外!” 穆秀珍一伸手,抓住了一个八九岁的报童的衣领,“呸”地一声,道:“小孩,你胡说什么?飞机怎会被人偷走的?” “你看,你自己看?”报童不服气地挣扎着。 木兰花已自报童的手上,取过了一张报纸来,果然,报上用极大的字印着:史无前例巨窃案,所有飞机,俱被窃走! 还有较小的字,那是:“机场事先曾接警告,行事者自称神秘血影掌,此举为专向本市警方挑战,且看警方如何应付。” 内文更详尽了,被窃驾而去的,有隶属于七个不同的航空公司的大型喷射客机,一共九架,还有七架训练机,以及五架军用机。 损失多少,是难以估计的。 至于事情发生的经过如何,号外上却没有说起。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看完了号外,穆秀珍大声道:“他妈的,这简直不可能么,机场上那么多人,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?” “别说不可能,他已经做出来了!” “找高翔去,哼,怎么有这个可能?” “我想,高翔一定也在找我们了。”木兰花沉声道,“而他一定在机场中,我们不妨直接到机场中去找他,还可以早些见面。” 穆秀珍早已拦住了一辆计程车,叫道:“去机场,” 计程车司机道:“小姐,所有的飞机全不见了,今天没有飞机飞往外地了。”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已上了车,穆秀珍道:“少废话,去机场就是了,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是搭飞机去外埠的?” 那司机连声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 车子向机场疾驶,在离开机场还有相当远的路口,便有临时的警岗在指挥交通,要所有的车子,尽皆绕道行走,计程车停了下来,穆秀珍探头出去,道:“我们要到机场去。” “对不起,小姐,去机场的道路被封锁了!” “我是穆秀珍,我要见高翔。” 那警员瞪了瞪眼,他可能是新任的警员,道:“你可有特别通行证?方局长曾吩咐过,没有特别通行证,谁也不准通过。” 穆秀珍想要发脾气,但是木兰花已拉了拉她,道:“那么,我想和高主任通一个电话,你可以带我到譬岗去打一个电话么?” 那警员犹豫了一下,道:“我想不能。” 木兰花又道:“那么,我想见一见方局长,或者,和他通一个电话。” 那警员还在犹豫,恰好一个警官走了过来,“啊”地一声,道:“原来是木兰花小姐,方局长正在找你哩,请来,请来!” 那警员让了开去,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下了车,走出了几步,上了一辆警车,直驶机场,这时,天色已十分黑了,但是老远就可以看到机场上一片通明。 但是,灯火通明的机场,却给人以一看十分异样的感觉,那就是在机场上几乎看不到飞机,而机场的大堂中,也冷清得出奇,除了警员以外,见不到别的人。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跟着那警官,走进了大堂,一直来到了机场控制室主任的办公室之外。还在办公室外,就已经听到了方局长宏亮的声音。 方局长像是在打电话,他大声道:“是的,我们必需军方的协助,必需要,派所有的侦察机去搜寻失去的飞机的下落!” 木兰花推门进去,办公室中的气氛十分紧张。 方局长转过身来,看到了木兰花和豫秀珍,他叹了一声,道:“你们怎么会来的?找打电话到你们家中,没有人接听。” 木兰花一进办公室,就看到高翔并不在。 她心中奇怪了一下,道:“我们是看到了报纸的号外,知道机场中出了事,是以才来的,事情是怎么发生的?高翔呢?” “别提高翔了,我到处找他,也找不到。” “咦,他不在市立艺术院么?” “他是和你们一齐离去的,离去之后就不知何往了。” “方局长!”木兰花感到事态严重,“你不能怪高翔,可能他已遭到危险了,机场的事拣在今天下手,那是早经严密计划好的。” “为什么?”方局长问。 “我先想知道,事情是怎么发生的?” “唉!”方局长叹了一声,“一个半小时之前,一架飞机突然在机场上空出现,联络处正待警告这架飞机,却已收到了自这架飞机上传下来的声音,说是要劫走在机场中所有的飞机,作为对我们的挑战。这几乎是狂人的谎言,是以机场方面,也未曾在意。” “后来呢?”穆秀珍问。 “两分钟之后,那飞机绕着机场,作了一个低旋,抛下了大量的烟雾弹,令得机场中的所有人,都受了毒烟的影响,而丧失了行动的能力。” 木兰花听到这里,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。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罪行! 方局长抹了抹额上的汗,续道:“然后,那架飞机升高,到大约五百尺的高度时,有数十人自飞机上,跳伞下来。” 木兰花道:“这些人,驾走了所有的飞机?” 方局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,道:“是的。在那些人驶走了飞机之后的三十分钟,丧失活动能力的人,便络续清醒过来,应该说,他们络续可以活动了,因为当时,他们只觉得身子发软,仍然是可以清楚地看看所发生的一切的。” “那么,看到飞机是向哪一个方向飞出的?” “是的,飞机向南飞去。” “方局长,要收藏那么多飞机而不被人发现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,立即派飞机向南追下去,一定可以找回那些飞机来的。”木兰花说。 “你来的时候,军方已答应派出飞机去了,但是到现在为止,却仍然未曾有消息,我们的人,每秒钟都和军方人员在联络着。”方局长回答。 木兰花不说什么,她慢慢地来到墙上所挂的一幅地图之前,心中十分乱。那自称“血影掌”的人,果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。这件事,可以肯定地说,一定是明天全世界所有报纸的头条新闻,而这也可以说是犯罪史上最惊人的事情了。 如果不是这样的事,已然确切地发生了,那实在是和人讲,也不会有人相信的。这要一个什么样的组织,才能够做得到! 至少,这个组织之中,要有三十名第一流的飞机师,还要其它许多专门人才,这一定是一个拥有许多成员的大组织! 想到这一点时,木兰花的心中,才感到有点安慰。 因为如果“血影掌”是一个独行盗的话,那么,凭着他的机智,警方可能永远也掌握不到他的线索。但既然是一个组织,而且又是大规馍的,那么纵使控制得再严密,总是比较容易侦查的。 木兰花的目光,在地图上缓缓地移动着。离开本市之后,向西南去是大海,在两百哩之内,绝没有可供数十架飞机降落之所。。 而再向前飞去,虽然有许多较大的岛屿,但是那些岛屿上,也绝没有飞机场的,而且就算有,那么多飞机要降落而不为人知,那也是没有可能的。 除非他将飞机群降落在敌对国家的国土上,作为一种“投诚”,但是想深一层,那也是没有可能的,因为被驾走的飞机,隶属于七个不同国家的航空公司,世界上又焉有一个和七个不同的国家全作对的地方?那么,这些飞机到什么地方才是最适合的呢? 木兰花一想到这里,望着地图上蓝色的海洋,她心中陡地一动,血影掌劫走飞机的目的,并不是要那些飞机,而是要本市警方面临谴责! 那么,他绝不会保留那些飞机的! 他根本不必找一个降落飞机的地方,大海就是他抛弃飞机的最好所在,飞机飞到了海洋上空,驾驶员可以作有准备的跳伞的! 想到这里,木兰花又不禁叹了一声! 如果那个自称“血影掌”的人,真的将刮走的飞机,全部弃入海中的话,那么,要破获这件案子,就加倍地困难了!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,道:“方局长,我想,你应该更和海军方面,联络一下,请求海军派出蛙人部队,根据形势来看,那一批飞机,可能沉入海中了。” 方局长“哦”地一声,道:“你说得有理,我去联络。” “慢一慢,高翔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么?” “没有,唉,他不知到哪里去了。”方局长焦急地搓着手,他不但满头是汗,而且双手的手心,也全是汗,作为本市警政的负责人,遇到了那么大的案件,而他最得力的助手,却又不在,他心中的焦虑,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一件事。 木兰花沉声道:“局长,我留秀珍在这里帮手,我去找一找高翔。” “好,好,那太好了。”方局长连忙回答。 穆秀珍也么拳擦掌,道:“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?方局长,你只管说好了!” “暂时也没有什么事。”方局长叹着气。 穆秀珍呆了呆道:“兰花姐,方局长说——”', "她一面讲,一面抬起头来,她本来是想说,方局长说没有事情,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找高翔吧。可是,当她抬起头来之后,木兰花却已不见了!'", '她连忙推开办公室的门,可是仍然看不到木兰花,穆秀珍顿了一下足,懊恼地道:“又上当了!留我在这里,有什么事可做?” 这时候,木兰花当然不可能走得太远的,她只不过停在转角处而已,穆秀珍埋怨的话,她当然也听到了,但是她却知道,粗心的穆秀珍,一开门看不到人,一定不会再到处去找的。果然,穆秀珍讲了一句,便立时又退回了办公室中。 木兰花快步地走出了机场,她向一位相熟的警官,借了一辆摩托车,可是,当她骑上摩托车之际,她的心中,不禁茫然。 她要去找高翔,可是她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高翔呢? 高翔当然不在警局,也不会在家中,要不然方局长早已找到他了。木兰花尽力回忆着她和高翔在市立艺术院分手时的情形。 她记得,高翔曾对她表示,十分疲倦,希望回家去好好地睡一觉,那么,就算他是发生了意外,发生意外的地点,也一定是在他家的附近了。 或者,他竟是疲倦得熟睡如泥,连电话声也听不到了么? 当然,后一点是不可能的,然而在没有办法之中,木兰花也不能不作最好的打算。她驶着摩托车,向高翔的住处,疾驶而出。 高翔最近搬过一次家,他一直喜欢住大厦式的房子,如今他所住的大厦,可以说是全市大厦式房子中最高级的了,好几幢高耸入云的大厦,围绕着一个花园,当木兰花的掌托车,驶进了花园的入口处,大厦的低层,全是停车场。 木兰花一路前来时,已然密切地注意着附近的情形,但是以她的观察力而言,却也是什么没有发现。她将摩托车停在两辆汽车的中间,然后,走进了一个布置得十分华丽的走廊,来到了电梯之前。电梯门打开之后,木兰花走进了电梯,按了最高的一个掣。 半分钟后,木兰花已然在不断地按着门铃了。 她按了七八下,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铃声,但是并没有人来应门。木兰花是有门匙的,她取出了钥匙,打开了门,将门推了开来。 可是推开门之后,她却只是站在门口,并不立时走进去,但是,门一被推开,木兰花只向内看了一眼,便不禁呆住了! 本来,那是陈设得十分华丽的一个客厅(高翔一直是十分注重生活享受的人),可是这时,木兰花看到的,部是一堆又一堆的废物! 木兰花自己的家中,也不止一次地遭受过严重的破坏,可是却也没有一次到达这样严重的地步,木兰花将那柄小枪握在手中,一步跨了进去。 她才将门关上,便突然听得,在她的前面,由地上,发出了一阵怪笑声来,木兰花吃了一惊,连忙低头向地上看去。 她看到在被割破了的地毡上,有一只小型的盒式录音机,而在进门口处,有着一块木板,木兰花的脚,正踏在那块木板之上。 当然,是由于那块木板下面,隐藏有电线,木兰花踏了上去,使得电线连接,因之那录音机也立时发出了声音来了。 自录音机中所停出来的笑声,木兰花听来,是十分之熟悉的,她虽然还未曾和这个人见过面,但是却已听过他的笑声不知多少次了。 笑声持续了不多久,便听得“血影掌”的声音,传了出来,道:“站着别动,那么你就可以听到我所讲的全部话了,木兰花小姐!” 木兰花的身子只是在才一听到录音机发出笑声时,震动了一下,以后,她一直凝立着不动,她心中又暗叹了一声,那是因为对方竟然料得到,第一个进高翔的房子来找高翔的,一定是自己。她在那一下叹息声中,是含有无可奈何的佩服之意的。 那声音继续从录音机中传了出来,道:“你的心中一定在问:高翔先生到哪里去了,是不是?我当然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的,我们警方的伟大的高主任,一从市立艺术院回到家中来之后,就睡着了,他至少要睡十二小时,才能醒转来。” 那声音又哈哈一笑,续道:“是以,他未能看到我们在机场内的精采表演,那是很遗憾的事。然而当他醒过来之后,他一定会明白他的处境的。 “当高主任明白了他的处境之后,我相信,他一定会和我合作的,到时候,我一定再将进一步的消息奉告,我的话讲完了!哦,还有最后一点,我劝你不必费心机去找他,因为你绝找不到他,你连一点线索也没有,是么?哈哈哈哈!” 在笑声之中,那声音静了下来。 那是一种极其狂妄的,得意过份的笑声。 这种笑声,是任何人听了,都会在心中兴起怒意和敌意的。但是木兰花心中的怒意再炽,却也没有办法,因为她根本不是对着一个人,而是对着一具录音机。 她倏地向前跨出了两步,一脚待向那录音机踢了下去。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,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,那录音机对她可能极有用处的!是以她缩了脚,将那只录音机,自地上执了起来。 她在高翔的家中逗留了一会,想看看高翔在被人弄昏迷之际,可有什么线索留下来,但是她却什么也找不到,只是看到一片极度的凌乱。 她带着那只录音机,离开了那幢大厦。 ※※※ 二十分钟后,木兰花在警局总部的一间小型会议室中,将那卷录音带,放了又放,而和她在一起的,一共有六个人。 那六个人中,却只有一个是警官,还有三名,虽然也是警方人员,但却是法医。另外两名,则是画家,也是警方人员。 “拍”地一声,在木兰花将那卷录音带作第四遍的播放,而关上了录音机之后,一位医官站了起来道:“兰花小姐,我有几句话,必需先说一说。” 木兰花忙道:“你只管说。” “这种法子,是加拿大骑警发明的,一个人的声音,是由于他头骨、颚骨、口腔的构造形状来决定的,相似的人,声音也往往相类,就是这个原故。所以根据声音,有经验的人,也可以根据声音的特点,来描绘出这个人头骨的形状来,而根据头骨构造的形状的特点,也可以想像出这个人的脸容来。兰花小姐,你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?” “是的。”木兰花点着头。 “我曾在加拿大骑警队中服务过,根据我的经验,”那医官续道,“根据一个人的声音所绘出的人,只是近似,而不是完全相同的。” “我知道这一点。” “所以,不论在什么案件上,这种照声音而绘出的人像,只是作为破案的参考之用的,而由于这是一门最新的破案法,所以,法庭上,也不将之作为可靠证据的。” 木兰花道:“我全明白,因为对这个人,这卷录音带是唯一的线索,是以我们不得不从这一点着手,当然我知道设想出来的人像,不可能十足相似的。” 那位医官点着头,道:“好,那么我们就开始,兰花小姐,请你再将那卷录音带放一遍。” 木兰花伸手按下了掣,那笑声又传了出来。 在笑声中,一位医官道:“他的笑声尖而高吭,这人的颚骨一定尖削,呈长形。” 医官讲着,那名画家便立即用铅笔在纸上画了起来。 另一名医官道:“可以说,他整个头部的骨骼构造,都是倾向长形的,他的眼窝可能很深——这人不像是白种人。” 那位最先对木兰花解释这种办法的医官道:“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他是日本人,他的颈十分细,他的健康程度不会很好,当然他很瘦。” 那卷录音带不断地放着,又被播放了十多次。 每一次播放,三位医官都有新的意见,而两位画家,则不断地根据医官所讲的,在画纸上修改、增添着他们的画稿。 终于,在半小时后,两位画家都完成了画稿。 当他们各自作画的时候,是自顾自地在作画的,但是当他们画好了之后,将两张画稿,放在一起看,画中的两个人,却是极其相似的。 那是一个瘦削、长脸、双眼深陷,看来像是一个病夫一样的人。那位医官在看了一眼之后,就将画像送到了木兰花的面前。 木兰花蹙着双眉,这样的一个人,她是不是曾经见过呢?可以说没有。木兰花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有信心,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。 而且,这个人也不像穆秀珍曾经见过的,那个她认为是“首领”的那个人。因为穆秀珍曾经对她十分详尽地形容过那个人。 这个瘦削的病夫,就是“血影掌”么? 这样一个看来瘦削孱弱的人,竟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事情来?木兰花呆了好一会,才道:“看来,他不像是一个犯罪者。” “这是很难说的,”那医官回答,“一则,这张画像,不一定准确,可能近似的程度,只有三四成,但是他口部的形状,却有八成的可靠性。二则,他用现代化的方法去犯罪,根本不用他自己去动手,他只要有精密的头脑就可以了。” “谢谢你们。”木兰花收起了那两张画像,其实,在她刚才的凝视之中,她若是遇到一个人,是和这画上的人相似的,那么她是再也不会认不出的了。 木兰花走出了警局。 当她在警局门口,略一凝立之际,她的心中又起了一种茫然之感。而这一种感觉,可以说是在任何一次冒险经历中都不曾有过的。 以往的许多次事件中,不论事情是如何神秘,是如何的险,她总有一点头绪可循的。而循着这点头绪,抽丝剥茧下去,也说可以有真相大白之一日的。 可是如今,事情却恰恰相反。 事情的本身,已十分明白了,有一个自称是“血影掌”的人,指挥着一个庞大的,组织极其严密的犯罪组织,在进行着骇人听闻的活动。 可是对于这个人,这个组织,木兰花却一无所知! 虽然木兰花曾不止一次地俘获过这个组织中的人,而这个组织中的人,也有要向木兰花表示,愿意脱离这个组织的。 可是,这些人,却全变成了死人! 而死人是不能吐露任何秘密的。所以,“血掌影”仍然是那样地神秘,而在事情严重得连高翔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时,木兰花仍然一筹莫展! 虽然,木兰花已有了那两张由声音而判断得来的画像,但是事实上,木兰花对那两张画像,是不抱着任何的希望的。 因为即使那画像和真人一样,现代的化装术和易容术,也可以使瘦子变成胖子,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,连他最亲近的人,也认不出来。 木兰花在警局的门口,木然地站着,甚至连几名警员向她行礼,她也忘了向他们打招呼,这种失态,在木兰花的身上是很少发生的。 由此可知,木兰花是真的堕入困境了! 她呆立了好一会,才慢慢地向那辆借来的摩托车走去,她的心中仍然在想,为什么对方向高翔下手,而不向她下手呢? 她倒宁愿对方向她下手的,因为那样的话,她至少可以在对方的总部之中,可以和那个“血掌影”见面,可以对对方有多少了解了! 她跨上了摩托车,到了机场,机场已然局部地开放,航空公司从他地调来的飞机,也已开始在跑道上降落。木兰花找到了方局长,方局长一见到她,便苦笑道:“高翔已然落在匪党手中了么?唉,兰花,你料中了,有一艘渔船,看到有好几架飞机,落入海中。” “秀珍呢?” “秀珍已和蛙人部队一齐出发了。” “那也好。”木兰花喃喃地说着。 方局长却有些不明白,道:“兰花,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?” “我的意思是,我们几个人,目前的处境,十分危险,那匪徒是针对着我们而生事的,秀珍和蛙人部队在一起,总是比较安全些的。” 方局长也不禁苦笑了起来,道:“那样说来,这件事,我们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?” “到目前为止,可以这样说,但我们还可以努力——那艘渔船中的目击者的详细报告如何?”木兰花转了话题,问着方局长。 “没有什么详细报告,只不过在很远的距离,看到有飞机堕海,他们甚至于没有看到有人跳伞,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。” 木兰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,用手撑着头,现出了极其疲惫的神色来。方局长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木兰花这样无精打采过,他苦笑着,也觉得无话可说。 木兰花坐了好一会,才站了起来,道:“我要回去了,我要回家去,对方一定要令得我们一败涂地,他们一定再会来找我——” “我派人去保护你!” “不要,我们如今是在一团漆黑之中,敌人的动向,我们完全不知道,我们只有一个办法,来引敌人现身,那也是最笨拙的办法,就是引敌人来害我们!”木兰花一面说,一面向门外走去,“所以,我不能要任何保护,要使敌人容易下手!” 方局长张大了口,可是好半晌,他才讲出了一句话来,道:“小心,兰花,你千万要小心。”他的声音,甚至有点哽咽。 木兰花低声答应着,离开了机场回到了家中。 这时,已然是深夜了。 她仍然是乘搭那辆借来的摩托车回家去的,车子停在铁门前,她身子一侧,刚从摩托车上跨下来,也就在那一刹间,突然间,四面八方,都有强烈的光芒,向她的身上,集中照射了过来,令得她在那刹间,变得什么也看不到! 木兰花陡地一呆,本来,以她的身手而论,是足可以立时向外,滚了开去的,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,她对于自己住所之前的一切地形,也是十分熟悉的,找一个地方躲了起来,再来对付敌人,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但是,她却只是转了转念,身子并不动。 她明知自己就算睁大了眼睛,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,反倒使眼睛在强光之下受损,是以她闭上了眼睛,沉声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 她的问题,没有得到回答,却听得约在三码之外,有人冷冷地道:“木兰花,现在,有十二炳手提机抢,对准了你!” 木兰花冷冷地道:“我想你大概不致于虚言恫吓的!” 那人又道:“你知道这一点就最好了,现在,你必需听从我的命令,这是目前,你想要活下去,所能做的唯一的事!” 木兰花的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,这个“血影掌”,一定很喜欢使用强光照射人,使人家处在强光之中,而他自己则隐在黑暗中,穆秀珍曾被在卡车中用强力手电筒照射过,如今,轮到了她! 木兰花十分镇定地道:“你们要我做什么?” “向前走!”那人命令着。 木兰花慢慢地向前走着,强光仍然集中在她的身上,以致她好几次将眼睛睁开一道缝,想看看眼前的情形,却什么也看不到。 她走出了十一步,那人又喝道:“小心,现在你将从一块斜板上,走进一辆卡车的车厢中去!” 木兰花伸足踏着,果然,她踏到一块跳板。木兰花心中暗忖,“血影掌”果然要进一步地侵犯自己了,他命人来俘掳自己了。可是,他知不知道,这正是自己等待着的事情呢? 木兰花在跳板上走了几步,便踏上了卡车的车厢。 她一上了车厢,“砰”地一声响,传来了一下门关上的声音,接着,她的眼前,便由极度的光亮,变成了一片漆黑! 木兰花可以感到,卡车已在疾驶而出了。 这时候,木兰花的心中,自然是十分紧张的,但是她却多少也有一点兴奋。因为这时她虽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,可是却也因此可以接近敌人了! 能够接近敌人总比一点线索也没有来得好些! 她在车子疾驶中,站了起来,取出了一只小电筒,四面照射着,她发觉那是一个密封的车厢,几乎连一点空隙也没有。 她来到了门前,门紧紧地关着,是由外面加锁的,在里面想要打开,不是易事,那车厢中除了她一个人外,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。 木兰花检查了两分钟左右,熄了小电筒,又坐了下来。可是,她才一坐下,便觉出车子一震,已在疾驶中,停了下来。 木兰花的心中一凛,暗忖车子一定是驶到目的地了! 那么自己一定可以和那个“血影掌”见面了! 车子停了不久,又缓缓地驶动起来,木兰花虽然在车厢之中,也可以觉出,车子是在缓缓地后退。木兰花心中在想:那大概是车子在驶进闸门吧,那么,这个“血影掌”所在的总部,一定是一幢十分大的建筑物了?可是,木兰花对这个想法,却也多少有点台疑。 她被困在车厢中之后,外面的一切,自然什么也看不到,但是车子并未曾转过弯,她是可以肯定的,而且,她上车到现在,大约是三十分钟,她也可以估计出车速是每小时七十哩,那么,现在车子所在的地方,是离她住处向西北二十余哩处。 木兰花知道,那里一带,只是十分荒凉的峭壁,下临着大海,这里是并没有什么建筑物的,至多只有零星的几间石屋而已。 那么,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方向? 木兰花心中正在思索着,突然,她听到了一阵“轧轧”的声响,接着,整个卡车厢,便倾斜了起来,木兰花的身子,也陡地滑了下来。 木兰花大吃了一惊,心知有不寻常的变故要发生了,她大叫了起来,道:“你们想作什么?快放我出来,我要见你们的首领!” 木兰花不敢肯定自己的叫声,是不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,因为她被囚的车厢是密封的,然而她的叫嚷,显然没有发生作用。 因为,车厢仍在继续倾斜! 木兰花再度按亮了小电筒,她发觉车厢已然倾到了四十五度,正当她阔始设法,想去弄开那扇门时,整个车厢,猛地震了一震。 紧接着下来所发生的一切,实在是惊心动魄之极的,车厢在陡地一震之后,发出了一下巨响,也不知是撞在什么东西之上。 那一撞,令得木兰花的身子,被弹得直跳了起来,撞在车厢壁上。木兰花心知不妙,她连忙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,抱住了头。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,不断地传入耳中,剧烈的震动,令得木兰花的身子,在车厢之中,像一只皮球也似地被抛来抛去! 木兰花几乎是立即就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,那用来囚禁她的卡车厢,已和卡车脱离了,而车厢这时,正沿着峭壁滚下去! 而她,则在车厢的里面! 在那样的情形下,木兰花实在不能多去想什么,她目前所能做的,只是如何使自己不在剧烈的抛掷中,受到伤害! 那可怕的时间持续得并不太久,大约只有一分钟左右,接着,便是“砰”地一声响,车厢静了下来,平静得出奇。但是车厢却也不是一动不动的,,而是作轻度的摇摆。木兰花在足足五分钟之使,才定过神来,喘着气,她站了起来勉强走动了两步。 她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——她当然仍在车厢中,但这时,车厢却已跌到了海中,由于车厢是密封的,是以海水并没有浸入。 可是,她却不能够弄破那扇门,一弄开那扇门,海水浸入,车厢就会沉下去,她就会一无所持地浮在大海之上了! 但如果不弄开车厢的门呢? 这时,在公路旁边,四五个人正站在一辆车厢已经落下,只剩下车架的卡车之旁,向下看去,在星月微光之下,他们都看到下面的海面上,有一只大铁箱,跟着退潮的海水,在慢慢地向外,流了开去,这四五个人中,有一个人,发出了异常刺耳的笑声来。 ※※※ 穆秀珍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回来,当她回到家中之后,已是筋疲力尽了,因为她几乎不停地和蛙人在一起工作了十八小时之久。 她进了屋子,身子向沙发上一靠,便叫道:“兰花姐,飞机几乎已全捞起来了,他妈的,这家伙只是存心和我们挑战。” 她自己讲了好一会,才发现屋中空洞洞地,并没有人在回答自己。她疲倦得实在不愿意再站起来,是以她只是垂直了身子大声叫道:“兰花姐!” 然而,当她的叫声静了下来之后,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!这时,却不容穆秀珍不站起来了,她先向电话下看了看。因为她若是不在,而木兰花又有事外出的话,只要时间许可,她是一定会宁留一张条子压在电话之下的。可是这时,却什么也没有。 她又来到了餐桌之前,拿起了放在餐桌上的那只花瓶,在花瓶的底部一个掣上,按了一下,立时便有录音带转动的声音,传了出来。 那是一具隐藏的自动录音机,它是由声波来控制录音工作的,也就是说,当你需要录音的时候,只要对着它大叫一声,就可以进行录音了。 木兰花没有时间留条子,当然应该有机会讲几句话的,那么穆秀珍也可以知道,木兰花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的了。 当穆秀珍按下那个掣之际,她的心中,已然十分紧张,因为她知道,一定有些什么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。在录音带转了几秒钟之后,突然一阵异样的笑声,自“花瓶”中传了出来,一听那阵笑声,穆秀珍便不禁陡地呆了一呆。 她虽然未曾直接和那个“血影掌”通过话,但是她却也听到过自电话中传出来的那人的笑声,是以她一听就可以认得出来。 她不由自主,向后退出了一步,只听得笑声陡地停止,接下来,便是一个听来近乎冷酷的声音,道:“秀珍小姐,你回家来了么?” 穆秀珍一时之间,也忘记了那声音只是从录音机中发出来的,竟大声回答道:“回来了又怎样?” 录音玑中的声音继续着,道:“你说不定已经发现木兰花已经不在了,是不是?我劝你不必去找她,绝无必要,因为你找不到她的。” 声音讲到这里,略停了一停。 穆秀珍双手,紧紧地握着拳,咬牙切齿地望着“花瓶”。不到两秒钟,那声音又道:“但是,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样失踪的,以及她究竟去了何处,那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,因为我们将经过情形,拍成了精采绝伦的记录片,请你到运河街三十七号六楼的立华试片间去,那里的人一定会放给你看的,而且,看了之后,你还可以将那一卷影片带走,作为我送给你的小小的礼物!” 穆秀珍耐着性子听着,她怒火上冲,猛地抓起了那“花瓶”来,用力砸向地上,连花瓶带录音机,一齐砸了个粉碎。等到将“花瓶”砸碎之后,她气也出了,可是也想到,自己的行动,不但不能损及敌人分毫,反倒将自己的东西破坏了。 她苦笑了一下,抓了抓头,便向门外冲去。 可是她冲到了门外,却又停了一停,又奔回到电话旁,打了一个电话给云四风,可是云四风却偏偏因为公务而出去了。 穆秀珍气愤地放下电话,奔出了大门,驶着借来的一辆军用小吉普,风掣电驰地向市区驶去,闯过了好几处红灯,来到了运河街的街口。 她将车子停在三十七号的门前,那是一幢其中有着许多小型、中型工厂的庞大建筑物,穆秀珍心急,从楼梯直奔上了六楼。 在六楼,她找到了那家“立华试片间”一推门,走了进去,只见几个人正在大声争论,穆秀珍认得出其中有一个是十分红的电影小生。 穆秀珍本来,以为这试片间就是匪巢的,是以冲进来的时候,如临大敌,但当她一看到那雹影小生之后,她不禁一呆,道:“咦!这里真是试片间么?” 那几个在争论的人,都停止了讲话向她望来。 电影小生献殷勤地道:“这里若不是试片间,小姐以为是什么地方呢?” 穆秀珍一瞪眼,道:“我以为是贼巢!” 小生呆了一呆,也不知道穆秀珍这样讲,是什么意思,这时,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迎了出来,道:“小姐,有什么指教。” “我姓穆,叫穆秀珍。”秀珍指着自己的鼻尖说。 “哦,是,是,原来是穆小姐,你是来看那段影片来的,是不是?那位先生已吩咐过了,你一来,就立即放给你看。” “慢一慢,”穆秀珍摆了摆手,“那个送影片来的,是什么样人,你可得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,这件事,关系十分重大!” 电影小生又凌了过来,道:“原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女黑侠穆秀珍,可是女侠也有兴趣自费拍片么?如果是的话,女黑侠故事中,云四风这个角色,我倒很有兴趣。” 穆秀珍“呸”地一声,道:“我若是开电影公司,像你这样的人,送给我也不要!” 小生碰了一个钉子,讪讪地退了开去。 试片间老板皱着双眉,道:“这个人么……大约二十来岁,样子也很普通,我实在说不出他有什么特征来,他……是了,他左边的眉毛,似乎被一道疤痕穿过,断成了两截,看来有点凶相。” 穆秀珍点了点头,这是一个很大的线索,她又问:“那人是一个人来的么?除了将影片交下之外,他可还说了些什么?” “没有,他是一个人来的,一切费用他也全付了。” 穆秀珍道:“好,那么请你将这段影片放给我看。” 老板忙道:“请。” 穆秀珍推开了试片间的门,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,不一会,灯光黑了,银幕上开始看到一条公路,那条公路,穆秀珍是再熟悉也没有的了,那就是由市区通到她家中去的那绦路。这时,路上静荡荡地,但不多久,便看到了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。 等到那辆摩托车驶得渐渐近了时,穆秀珍已可以看出,在车上的,正是木兰花。她坐直了身子,不禁大是紧张起来。 她才一坐直身子,便看到银幕上,陡地亮了起来。 好几股强光,一起对住木兰花亮了起来,接着,便是木兰花被迫走向卡车的车厢,以及她进了车厢之后,卡车向前疾驶而出。 接着,镜头一转,只看到卡车已停在一个悬崖之旁,卡车的车厢正在渐渐自动倾斜,那辆卡车的车厢,在倾斜到一定程度之后,已然离开了车架,向下跌去。 车厢在岩石上撞着,滚着,看得穆秀珍紧紧地握住了双手,手心中已在冒汗,木兰花在这车厢之中,木兰花能保持无恙么? 突然,车厢从三四丈高的一块大石上落了下去,落到了海中,溅起了许多股水柱,再接着,车厢浮在水面上,向外慢慢流了出去。 拍摄这一段记录片的人,显然是个中高手,因为每一个片段,都拍得惊心动魄,令穆秀珍看得气也喘不过来,一直紧握着双手。 等到那车厢渐渐飘了开去之后,那段影片也放完了,试片间的灯光重明,穆秀珍呆若木鸡地站着,可是她却听得身后有人鼓掌道:“好,拍得真好,穆小姐,将来推出,一定会打破卖座纪录的。” 穆秀珍陡地转过头去,只见讲话的正是那油头粉面的小生,穆秀珍突然一翻身,跳过了椅子,一伸手,便抓住了小生胸前的衣服。 她手臂一振,将坐在椅中的小生直提了起来,怒道:“你是什么意思?你这样幸灾乐祸,你可是以为我不敢打你么?” 小生吓得脸都黄了,双手连摇,道:“穆小姐,不,请放手,我……讲的是实话,电影的确拍得很精采,我也没有得罪你啊!”, 穆秀珍实是又好气又好笑,她知道对方并不明白刚才放映的那一段影片是真正发生的事,他还当作那是在做戏,她一松手,又将小生推得跌倒在沙发上,她转过身,道:“老板,这一段影片,你立即亲自送到警察总局去,我在那里等你。” 老板呆了一呆,可是还未等他发问,穆秀珍早已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。木兰花现在,可能还在海上飘流,自己早一分钟行动,木兰花获救的机会也就多一分! 她冲出了那幢建筑物,又驶着吉普车,横冲直撞,来到了警察总局,她直奔到方局长的办公室前,叫道:“方局长,方局长!” 这时,方局长的办公室中,正挤满了人。 在他的大办公桌之前,几个人正在大声叫嚷着,方局长则抱住了头,像是不愿意听那些人的话,但是却又无可如何。 那几个人可能全是本市航空公司的负责人,和保险公司的负责人。因为这次的窃案,性质特殊,损失重大,是以他们都在责备警方。 除了这几人之外,还有好几位甚负声名的记者,以及警方人员。穆秀珍一面叫,一面也不打门,便一推门,走了进去。 她一看到方局长的办公室中那么乱,秀眉微蹙,大叫道:“出去,出去,统统出去!” 一个中年人转过身来,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 穆秀珍也不回答他,双手一伸,拉住了那人的衣襟,道:“我说出去,你听到了没有?你是聋子?还是想不听我的话?” 她将那人的身子转了一转,又猛力一推。 那人怎禁得起她大力的一推,身子立时站立不稳,向外腾腾腾地跌了出去,一直跌出了门口,才坐倒在地。穆秀珍大喝道:“不是警方人员,统统出去!” 那人跌在门外,好不容易站了起来,穆秀珍再气势汹汹地一喝,其余人都不由自主,一齐向外退了出去,走得慢些的,还被穆秀珍用力推着,等到将所有的人全推了出去,穆秀珍才“砰”地一声响,将门关上。 方局长直到此际,才抬起头来,向穆秀珍苦笑了一下,道:“秀珍,多谢你了,多谢你将这些人一起赶了出去,唉!” 穆秀珍俯下身去,道:“方局长,兰花姐被人装在一个大铁卡之中,从悬崖上推下海去了,我们怎么办……我们怎么办?” 穆秀珍一连说了两声“我们怎么办”,心乱如麻,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落了下来。她早在看看那段影片的时候,就想哭的了,但是她一直勉力忍着,直到此时,她看到了方局长,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,眼泪实在忍不住了,才流出了泪来。 方局长一听,也大吃了一惊,他霍地站了起来,道:“什么?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 “我看到了影片。” “影片?”方局长大惑不解,“什么影片?” “是血影掌拍的,他……他将兰花姐逼上了货车卡,又将整个车厢,自悬崖上推了下去,跌进了海中,兰花姐……她……” 穆秀珍越是讲,越是伤心,更是抽泣得讲不出话来。 她哭了片刻,才又道:“这……贼又将经过拍成了记录片,送到一间试片间去,我才从那间试片间中来,方局长,我们怎么办?” 方局长呆立了半晌,又颓然地坐在椅上。 他是一个经验极其老到的警务人员。可是,一个经验再老到的警务人员,也是难以忍受这那接二连三而来的打击的。 机场的劫案是如此惊人,全布轰动,他最得力的助手高翔,却又偏偏下落不明,只怕也是凶多吉少,这已令得他忧虑不止的了。 可是如今又传来了木兰花也遭了不幸的消息! 方局长坐在椅上,心中乱成了一片,穆秀珍道:“局长,快派飞机去找她,去找那卡车厢,派搜索机,派水上搜索艇去!” 方局长定了定神,道:“好,我立即着人去联络——” 他才讲到这里,对讲机上的红灯,亮了起来,方局长按下了一个掣,对讲机中传出了秘书的声音道:“方局长,一位云先生,要见穆小姐。” 穆秀珍一听,立时尖声叫了起来:“四风!” 方局长也说道:“快请他进来。” 云四风可以说是撞开门进来的,那是他来得实在心急之故。穆秀珍一看到了他,便向他扑了过去,叫道:“四风!四风!” 她一面叫,一面哭着。云四风轻轻地拍着她,道:“镇定些,镇定,秀珍,不论发生了什么事,你一直都是不在乎的,不是么?” 穆秀珍叫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这一次……兰花姐……” 云四风忙道:“兰花姐怎样了?” 穆秀珍还未回答,一个警官捧着一盒影片,来到了门口,道:“穆小姐,一个人送这盒影片来,他说是你吩咐他亲自送来的。”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,止住了哭声,抹了抹眼泪,道:“请他到档案室去,将所有的罪犯照片,给他辨认,直到他认出那送影片去的人为止。” “好的。”那警官应了一声,退了开去。 穆秀珍看来,已渐渐地回复了镇定。 那是她知道,即使木兰花出了事,她惶急也是没有用的,木兰花和高翔都不在,事情就只好靠她和云四风两个人了。 在这样的情形下,她如何可以只是哭泣? 她挺了挺胸,抬起头来,道:“四风,局长,我们不妨先到放映室中去看看这段影片,局长,你吩咐人加紧进行搜索工具的联络。” 方局长道:“我已经吩咐下去了。” 他们三人,和几个高级警官,一齐向试映间走去,当影片放完之后,云四风忙道:“我们还必需请教海洋学家的意见,看看海流的方向。” 方局长道:“这统归我负责,我一得了海洋学家的意见,立即转告你们,现在,已有六艘搜索快艇,和四架搜索机可以应命了。” 穆秀珍道:“我还要一架高性能的直升机。” 方局长道:“那简单,我们自己有。” 他们一齐走出了试映闲,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,迳自登上了车,驶向警方直升机的停泊处,五分钟之后,直升机已升空了。 ※※※ 直升机由云四风驾驶着,横过了市区,掠过了木兰花的住所,顺着公路,向前飞着,当他们飞到那段悬崖之前的时候,看到四架双引擎搜索机,已贴海在飞翔了。 而六艘搜索艇,则在平静的海面上,作箭形向前行驶着,海面上,是有几艘渔船,看来十分之平静,直升机也很快地飞到了海面上。 云四风将直升机飞得十分低,离海面至多只有二十尺,海面上的情形,可以看得清清楚楚,他们盘旋着向外飞,越飞越远。 半小时后,他们接到了方局长的无线电话。 方局长的声音,听来十分沮丧,他首先问道:“没有发现,是不是?” “是的,海流的情形怎样?” “唉,”方局长叹了一声,“几个专家异口同声地说,那里附近,有一段急流,每小时的流速,达到十一哩,是直向南去的。” “那也不要紧,我们可以追上去。” “可是,在那股暗流流出了七十哩之后,都必然要经过一堆礁石,渔民叫这一堆礁石为尖刀礁,礁石尖锐无比,兰花如果——” 穆秀珍呆了一呆,道:“她在车厢之中,或者不要紧吧,我们快飞到那堆礁石附近去看看,局长,你通知搜索队也赶到那里去!” 方局长又叹了一声,道:“你们小心些。” 云四风早已根据地图,找出了尖刀礁的所在,直升机升高,向前迅速飞了出去。七十海哩,并不是一个短的距离,飞了好几小时,直升机才看到了那堆礁石。那四架搜索机已经先到了,只见它们在那堆礁石上,来回盘旋着,那堆礁石范围相当大,由千百块凸出海面的黑色岩石组成。 大约是由于海水冲刷和风吹的原故,岩石都是巍然而立的薄片,像是一炳一炳刀一样,形势十分险恶,在礁石的四周围,浪花冲天,水流湍急。 穆秀珍将眼凑在望远镜之后,向前张望着,突然,她听到了搜索机的无线电呼叫,道:“七号直升机注意,请留意礁石左侧的大铁箱。” 穆秀珍连忙将望远镜的镜头,缓缓转动,转向左面,直升机也渐渐飞近,她终于看到了那卡车厢,卡车厢的一半,浸在海水中,还有一半,则夹在两块巨石之间。 穆秀珍兴奋得喘着气,道:“我看到那车厢了,兰花姐就在车厢中,我们快降落。” 这架直升机,是有着水上降落设备的。 可是,在尖刀礁附近,白浪滔天,水势回旋,直升机硬要降落的话,一定会被浪头卷翻的,云四风将直升机的高度降低,直到浪花可以溅到机身的程度。然后,他才道:“秀珍,直升机无法在水面降落,我看搜索船就算来到这里,也必然无法驶近此处的,你来驾驶,我吊下去。” 穆秀珍道:“我吊下去好了,为什么要你?” “秀珍,”云四风该恳地道:“你……不觉得太疲倦么?要在礁石上存身,是十分危险的事情,而且还要携带沉重的工具!” 穆秀珍叹了一声,道:“好的,你带什么工具下去?” “当然是红外线切割机,来,你先来驾驶。” 他的身子侧了一侧,让穆秀珍坐上了驾驶位,然后,他提起了一具仪器,那仪器的样子,有点像一具手提电视机,但却有一根长管子。 他将电线接在直升机的发电机上,又在腰上缠上了绳子,打开舱下的滑板,人已缓缓地向下,吊了下去。这时,直升机离海面,只有十来尺,是以不消多久,云四风的双足,已踏在滑腻的岩石上了。在岩石上,有许多被浪头卷上来的海藻和水母。 云四风落足之后,恰好在卡车厢的旁边,云四风伸手在卡车厢上猛烈地敲着,一面大声叫道:“兰花,兰花,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么?” 车厢之中,一点声音也没有。 云四风在岩石上,走前了几步,他看到,车门的一端,是浸在海水中的,除了将车厢切割开来之外,是没有别的办法的。 他站稳了身子,提起了红外线切割仪来,按下了电掣,将仪器贴在车厢外面,慢慢地移动着,仪器发出“滋滋”的声音,无数火花,迸射了出来。 大约过了半小时,已被切开了一方尺大小的一个洞,云四风又叫道:“兰花!”他一面叫,一面探头向内望去。 可是,他一望之下,不禁呆住了。 卡车厢内是空的! 如果只是空的,他或者还不致于那样吃惊,事实上,卡车厢的门是早被打开了的,海水已浸进了一半,可是海水上却没有人! 在一刹那间,云四风实在是呆住了! 因为这极可能是车卡撞到了礁石,将门撞开,木兰花从门中游了出去,可是四周围的礁石,是如此尖利,海浪又这样汹涌…… 云四风想到这里,实在不敢再想下去! 穆秀珍在直升机上,心中也是紧张万分,她自然无法看到车厢中的情形,但是一看到云四风的样子,也可知道情形不妙了。 她立时大声叫道:“怎么了?看到兰花姐了没有?” 可是,她叫得再响,也是枉然的,因为直升机机翼的声音,将她的叫声,全盖了过去,云四风根本什么也听不见的。 云四风呆了半晌,才将系在自己腹际的带子,解了下来,将带子上的钩子,钩在被他切开了的那个洞的边缘,然后,他才抬头,向穆秀珍做了个手势。这时,穆秀珍仍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但是,在云四风的手势之中,她却可以看出,云四风要她将直升机升高,以便将车厢吊了起来。 她连忙照着云四风的意思,直升机向上升了上去,将绳索拉紧,然后,那卡车厢慢慢地向上,升了起来,等到卡车厢完全拉上水面之后,海木自车厢之中,泻了下来,穆秀珍也可以看到车厢的门是打开着的。 这时,穆秀珍也可以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她将直升机降至可以允许的最低高度,然后,云四风奔了过来,爬上了在礁石上撞来撞去的卡车厢,抓住了绳子,向上爬去。云四风爬进了直升机,穆秀珍面色灰白地转过头来道:“兰花姐她……她已经出了车厢?她……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 云四风喘着气,他的脸色也极其难看,他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们现在没有潜水设备,只好先飞回去,再来寻找。”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,道:“四风,你飞回去,我留在这里,没有潜水设备,我可以不在水中耽得太久,我要先找过来再说。” “你疯了!”云四风惊叫了起来,“这里的岩石像尖刀一样,水流又那样湍急,你怎能在毫无装备的情形下,在这里作潜泳?” “我一定要留在这里!”穆秀珍固执地回答。 云四风是知道穆秀珍的脾气的,他叹了一口气,道:“秀珍,那你尽量小心,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,带着一些装备赶回来的。” 穆秀珍叫道:“你别多废话了,我自然会小心的。” 她让开了驾驶位,沿着绳索,爬了下去,两分钟之后,她已落在礁石上了,她向云四风挥着手,一面脱去了钩在卡车厢上的钩子,云四风纵使十分不愿,也只好飞走了。穆秀珍定了定神,她在滑不留足的礁石上,小心地走着,来到了刚才,那卡车厢被夹住的地方,才停了下来。 那是两块直耸着的大石,边缘锋锐似刀,在两块大石之间,海水似乎格外深,每一个浪头涌了过来,都激起无数白沫和漩涡,像是可以将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全都卷到海底去一样,穆秀珍虽然精于游泳,可是看到了这样险恶的形势,心中也不禁骇然。 她呆立了半晌,又向前走出了两步,这时,她双足已经浸入海水中了,在浪头过去之后,她可以看到,自己还可以再向前走出几步。 她小心地向前走着,直到她的小腿,完全没入海水中。她已无法再向前走去了,除非她准备潜水,而她也早已有这个打算的,她伸手将头发扎成一束,刚准备跳进水中,可是也就在这时,她的右足足踝上,突然一紧。 那一紧,分明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足踝! 穆秀珍这一惊实是非回小可,她连忙猛地提起右足来。可是,当她提起右足之际,缠住她足踝的东西,却缠得更紧。 而且,一股极大的力道,将她向海下拖去! 礁石上本就极滑,就算站立着,也得小心翼翼,才能不被浪头涌倒,再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拖,拖的又是她的脚踝,她如何站得稳。 她的身子立时向后一仰,仰天跌倒,当她的身子跌下来之际,她的后脑,离一块尖锐如刀的礁石,只不过三寸左右!如果她的后脑撞在那一块礁石的话,那么她一定命丧当场了!她之未曾立时送命,那只可以说是她的运气好而已。那股大力不但将穆秀珍的身子拖倒,而且还在继续要将穆秀珍的身子,拖进海中去,穆秀珍连忙伸手想抓住一块石头。 如果她能抓住一块石头的话,那么,至少可以暂时使身子不再向海中滑去,看清缠住她足踝的是什么东西,再来想应付之法的。 可是,就在她伸手向一块石头抓去之际,一个浪头,涌了过来,海水没头没脑地向她的身上涌来,令得她窒了一窒。她在那一刹间,出手自然也慢了一慢,一伸手,并没有抓到石头,而她的身子,却已被那股大力,向海水中直拖了下去。 和所有的浪头一样,一滚了上来之后,立即便向后退了开去。而在浪头退后之后,只留下无数的漩涡,穆秀珍已然影踪全无了! ※※※ 云四风当真回来得很快,只不过三十分钟,他便驾着直升机回来了,方局长和他同机,和他回来的,还有另外四架直升机。 在那四架直升机中,有着最好的潜水人,也有着一切设备,云四风所驾驶的那架直升机,更可以在最恶劣的情形下降落在礁石上,因为那直升机是特殊设计的,它的机身下,可以伸出一个支架来,就算在泥沼之上,也一样可以降落的。 可是,当云四风驾着直升机,越来越接近那堆礁石的时候,他的心便越向下沉,因为,他看不到穆秀珍。他心中在想,或者种秀珍恰好在潜水,等自己在降落之后,她就会从水中冒出来了。但是,当直升机的支架伸出,停在礁石上面之后,穆秀珍仍未曾出现。方局长是已经听取了云四风的全部报告的,他看不到穆秀珍,面上也不禁变色,忙问道:“云先生,秀珍呢?在什么地方?” 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云四风一面回答,一面已沿着绳梯,爬了下来叫道:“秀珍!秀珍” 可是他的狂叫声,在波涛声中渐渐消散,穆秀珍却仍未曾出现,云四风抬头道:“方局长,我要开始潜水,我想已有……什么意外了。” 当他讲到“已有什么意外”之际,他的声音甚至在发抖! 其余几架直升机,这时也到了礁石的上空,潜水人纷纷地从直升机上被吊了下来,几乎前后只不过十分钟,八名第一流的潜水人,已然下了水。 云四风也在那两块大石之间,潜下水去。 由于水中有着太多的漩涡的原故,几乎看不到什么,云四风向下沉去,沉到了可以看到海底岩石的时候,才渐渐向前游出。不多久,他便看到了从别的方向游过来的潜水人,他向他们做着手势,双方都表示没有什么发现,云四风再向外游去。 这一带的海水,力量实在太猛烈了,每一个潜水人的背上,都有着强力的尼龙绳系着,以免被海水卷走的,是以云四风可以尽情地在海水中翻腾。 但是,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云四风在海中,看到了海中所有的一切,可是他就是找不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个人!在四小时后,天色早已黑下来了。 直升机上的探照灯,照射着附近的海面,更将险恶的尖刀礁,照得如同蹲在海上的怪物一样,天气似乎在渐渐地转劣。 其余的潜水人都已经放弃了搜索,而爬上礁石来了,但只有云四风,还在水中,不肯上来,直到方局长不断地催促,才由几个人拉着绳索,将云四风从海中,拉了上来。云四风疲倦,沮丧,他只觉全身发软,躺在礁石上,一动也不动。 方局长慢慢地来到了云四风的面前。 他是想安慰云四风几句的。 可是,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他只是俯下身子来,抓住了云四风的手,将云四风拉了起来。云四风的脸,在探射灯的照坏之下,可怕地青白,他因为在水中时间太久了,是以他的口唇不但白,而且肿得十分可怕。 他低着头,慢慢地向前走着,方局长跟在他的后面。两人来到了直升机旁,云四风才用极其可怕的声音,说出了两个字来,道:“完了!” 方局长心中难过得无法形容,他只好将手按在云四风的肩头上,好半晌才道:“云先生,这……真是意想不到的事!” 云四风抬起头来,他的脸上还全是水——也不知道那是海水,还是泪水,他的喉间,发出一种极其奇怪的“咯咯”声来。 看他的样子,他像是要因为这沉重的打击而昏过去了!也就在此时,只听得直升机上,一名警官叫道:“局长,总局来的紧急报告,请你快来听,市区之中,又有事发生了!” 方局长震了一震,云四风也因之而定下神来,方局长面色苍白,迅速地从绳梯上爬了上去,在那警官手中,接过了无线电话。 云四风紧紧地跟着在方局长的身后。 只听得自无线电话中传出的,是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,道:“局长,是方局长么?市区的上空,刚才有七架飞机掠过。” 方局长忙道:“怎么样?军方难道不管么?” “飞机是突如其来的,当军方的飞机出动之际,那七架来历不明的飞机,已然飞走了。”那声音仍是十分急促地说着。 “那么,这七架飞机做了些什么?” “它们撤下了大量的传单,几乎全市的每一个角落,都可以看到他们撤下的传单。”总局的值日警官,一面说,一面在喘着气。 云四风在一旁,忍不住大叫道:“传单上说些什么?” “传单上……传单上有女黑侠木兰花,穆秀珍和高主任被铁圈箍在铁板上的照片,并且说……东方三侠已全部就擒,定在三日之后……行刑……” “通知全市警员戒备,取消一切休假!”方局长连忙吩咐着,“我立即就回来,并且通知科长,探长以上人员在会议室集会!” 方局长放下了电话,道:“四风,我们快赶回局去!” 直晃机几乎是立时升空的,飞向市区。, 当直升机升空之后,可以看到本市辉煌无匹的夜间灯火,犹如一座会发光的山一样,看来既平静,又安宁,但是,云四风和方局长两人的心中,部是不平静了! ※※※ 面对着那张传单,警方高级人员,方局长和云四风等人的心情,都十分矛盾。传单印得非常之精美,有着一大幅图片。从那幅图片上看来,高翔,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,却还活着,他们的身子,被放在一块铁板之上,颈部,双手的手腕和足踝,都有钢圈套着,固定在铁板上。 而穆秀珍则杏眼圆睁,看来她正在大骂,因为她的口也是张着的。高翔虽然看来仍然是那么不在乎!但也可以看出他神情中的那一丝苦笑。 他们三个人所在的地方,像是一间实验室,有许多仪器,图片中还有好几个人,但却只是背影,自然看不清他们的面目。 传单上,除了图片之外,便是文字。 首先,怵目惊心的一行大红字:东方三侠全部就逮。下面还有着说明:所谓东方三侠,已证明不堪一击,现已全部就擒,被囚于某一神秘地方,为考验警方能力,将迟缓三日行刑,自今晚子夜计算,七十二小时之内,若警方不能将三人救回,则三人身下之铁板,将有高压电流通过,东方三侠,就此化为烟尘,永远消失。血影掌启。 在“血影掌启”四字之后,则是一个红色的手印,和半个黑色的影子,看来更是令人不寒而栗,不但使人恐惧,而且使人感到极度的厌恶! 云四风心中之所以感到矛盾,是因为一看到了那张传单,可以相信的是,木兰花,穆秀珍和高翔三人,目前还没有死。 这比他在尖刀礁上时,以为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已然葬身在大海之中,当然要好得多了,但是,血影掌给下的期限,却只有七十二小时! 而直到如今为止,他们三人被囚在什么地方,那血影掌是何等样人,仍是一无所知,而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七十二小时,云四风在会议室中,静听着警方高级人员报告各部门正在采取的行动,可是他却越听越觉得不是路,因为没有一个辫法,是可以在七十二小时之内,救出三人的。 别说是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救出木兰花等三人,只怕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内,找到囚禁他们三人的地方,也是不可能的事。云四风突然站了起来,道:“请恕我打断各位的话头!” 所有的人,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。 云四风叹了一口氧,道:“高主任,兰花,全是在市区失踪的,但是穆秀珍却是在礁石上失踪的,各位可有认为匪徒的巢穴,就在礁石附近的么?” 并没有人同意云四风的话。 因为警方人员早已研究过了地图,在尖刀礁附近,几乎是没有陆地的,如果说匪徒的巢穴,竟是在海底的话,那未免太骇人听闻了。 虽然没有人同意,但云四风却仍然固执地道:“我认为一定是在那礁石的附近,因之我认为应向海军方面联络,第一步要做的工作,是集中力量搜索海岸。” “可是,”方局长迟疑着,“尖刀礁的附近一百里之内,是没有陆地的,云先生的计划,是不是反会耽搁时间呢?” 云四风显得十分激动,他大声叫了起来,道:“耽搁时间?只要展开了行动就不会是耽搁时间,唯有在这里言不及义地讨论才真是糟躂时间的!” 方局长叹了一声,道:“云先生,我们知道你心中焦急,我们也同样地焦急,可是,我们当然要找一个妥善的办法——” 云四风粗暴地打断了方局长的话,道:“妥善的方法,妥善的方法,等你们的办法想出来时,只怕七十二小时早已过去了。” 方局长的脸色,也不禁变得十分难看起来,因为云四风的指责,实在是太过份一些了,他沉声道:“警方自会采取行动的。” 云四风“哼”地一丰站了起来,他用力将椅子拉开,大踏步跨向门口,拉开了门,向外便走,他才跨出了一步,便几乎和一个警官,撞了个满怀。 那警官连忙后退了一步,云四风也站了下来,他的心中,也因为这一撞,而突然平静了不少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转过身来,道:“方局长,我向你道歉。” 方局长挥着手,道:“你不必道歉,我了解你的心情。” 那警官在门口道:“报告局长,穆小姐吩咐试片间的老板认人,他已将人认出来了,他力称送那段影片去的,就是这个人。” 这是一个令得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,都感到十分兴奋的消息,因为这件事,自头至尾,一点线索也没有,如今认出了那个人,那可以说是唯一的线索了。 方局长忙道:“快将这人的资料拿进来。” “是!”那警官捧着一叠文件,走了进来,放在方局长的面前云四风和几个警官,连忙一起凑过去,只见一张照片之上,是一个十分精悍的人。 那人的眉毛上,有一道疤痕,斜斜地横过,看来十分凶相。 资料指出,这个人叫张连根,是七号码头一带的黑人物。这个人,曾经用恶势力控制过码头工会,最近一年,却突然阔了起来,拥有一艘长八十尺的华丽游艇,时时出海遨游。 警方曾怀疑他的突然暴发,可能和走私,贩毒有关,曾经加以秘密调查。从银行方面得知,他的巨额存款,全是从南美英属圭亚那汇来的。 当然没有一条法律可以禁止有人从远地汇钱到来,是以警方对张连根的调查,也只是不了了之。而警方之所以存有他的档案,是因为他在码头横行,曾有过几次嫌疑杀人的原故,当然,那几次杀人,都因为证据不足,是以甚至未曾起诉。 这样的一个人,突然被发觉和“血影掌”的事件有关,那自然是一件极重要的线索了,方局长忙道:“快去对他采取行动。” 云四风忙道:“如果由警方出面的话,只怕打草惊蛇,局长,你可还记得,以前,所有有关的人,一被捕捉,就立时死亡的事?” 方局长点了点头,道:“是,但张连根可能是高级人员,他,或者有可能就是那个闹得满天风雨的什么“血影掌”……” 一个高级警官道:“他不可能是首脑,如果他是首脑的话,他又何以会亲自将那卷影片,送列那试片间去?他当然只是小卒!” 那警官的话,令得云四风的心中,陡地一动。 云四风想到,那张连根的眉上,有一道伤痕,这种面貌是十分容易想得出来的,而血影掌的一切行事,都经过极其周密的计划,绝不留下任何的线索,难道他会犯上那样的疏忽? 可是,那一段记录影片既然是由张连根送到试片间去,那么,就必然是和“血影掌”有关连的,至于“血影掌”派出一个如此容易被人辨认出来的人去进行这件事,那可能是另有用意的。 然而,云四风暂时却也只可以想到这里为止。 因为他无法知道“血影掌”的用意是什么。 他扬了扬手,道:“各位,这件事,我看不会那么简单,其中或许另有曲折,若是由警方人员出面的话,那可能打草惊蛇,我看还是由我——” 方局长叹了一声,道:“云先生,你不是警方人员,你大可以不必置身于一件如此凶险的事愤中的,那个匪首,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凶狠狡猾的一个人!” 云四风将双手按在臬上,道:“局长,我是一位市民,为了确保本市的治安,每一个市民,都有责任来帮助警方的。” “那你的计划如何?” “我先和张连根作私人的接触,因为我和警方的关系,亦不密切,我借一个题目,安排和他多面,或者不至引起他的怀疑。” “可是,这样进行起来,便慢得多了,别忘记,我们只有七十二小时的时间啊!”方局长翻起手腕,看了看手表。这时,刚好是子夜。 云四风笑了一下,道:“但是这样做,却有效得多!” 方局长考虑了一分钟,才道:“好,可是如果你没有什么结果,那么,你立时通知我们,请你带上这具小型的无线电通讯仪。” 方局长向一位警官指了一指,那警官的面前,放着一只方型的公事包,他立即将之打了阑来,在公事包中,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来。 然后,他打开小盒子,拿起了一只镊子,拣起了米粒大小的一件物事,向云四风扬了扬。云四风自己,便是这方面的专家,他自然立即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。 那是可以发出极简单的无线电波的信号仪,只消加以压力,无线电波便会发出,而无线电波一发出,接收仪上便会发出“的的”声。 由于它的体积小,所以它的构造,实在是十分简单的,它不能用作通讯之用,只能在事先讲明的情形下,发出信号来,倒如已到达目的地,已放弃某项工作,或者已经成功地完成任务等等而且,它可使用的时间,也十分短暂的,大约是只有五秒钟。但是由于它的体积十分小,是以还是乐于被采用的。云四风伸出手来,那位警官便将这小型的,只有米粒大的东西,用一块和指甲一样颜色的胶布,贴在他的指甲之上。 方局长又道:“如果你的调查工作,已然失败,那你就发出信号,我们便会立时派人去接替调查张连根的工作。这东西是经过专家的改良的,接收仪中甚至可以在短短的几秒钟内,确定它发出无线电波时所在的方向和位置,希望你别小着了它。” 云四风点着头,道:“各位再见!” 他大踏步地走出了会议室,一直来到了警局的门外,午夜的寒风,迎面吹来,令得他精神为立一振,他在警局门口略停了一停,想要通知他的几个兄弟。然而他却并没有那样做。 因为这并不是一件靠人多就可以完成的事! 若是靠人多就可以完成的话,那么本市的警方力晕,是极其雄厚,何以竟然一点线索也掌握不到,处处落于下风呢?他走过马路,又步行了五分钟,直到肯定并没有人在跟踪他,才截了一辆街车,来到了他的住所。他是住在工厂中的。 而他所住的地方,也可以说是一间特殊之极的工厂。他的卧床,是在两具精密之极的仪器之间,那两具仪器,可以制出许多精密的仪器来。 而在一张极长的长桌上,则是堆叠着的许多图样,以及各种各样的零件,他自小便热爱机器,他可以说是一个极杰出的工艺家。 他用十分钟的时间,将全身装备好,他的工具全是极其小型的,因之他身上虽然带了不少东西,但是从外表看,却是看不出来的。 然后,他奔到了车房中。 车房中停了七辆车子,他跳上了其中一辆狭而长的跑车,那是一辆水陆两用车,在水上,它的速度绝不下于第一流的快艇。 由于张连根是住在游艇上的,所以他选择了这辆车子。他驶着车子,直向七号码头进发,他并不知道张连根游艇的样子,但那是不必要的,张连根是七号码头的名人,只要码头上有人,就会有人告诉他的了!他一面将车子的速度,尽可能地提高,但一面,他的心中,却在不断地告诚自己:自己一个人在行事,但事情的成败,却关系太大了! 那不但关系着木兰花、高翔和穆秀珍三人的生死,而且,还关系着全市警方的声誉,以及正义与邪恶的胜负,关系着全市的治安! 张连根这个人,可以说是一大团乱得不堪的线团中的一个线头!在这件事中,“线头”不是未曾出现过,但却都是一出现就断了。 而现在,他却要小心地拉住郊“线头”,将之抽出来,非但不能将之“拉断”,而且还要循着它,将整团乱线解了开来! 云四风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从事如此艰难的一件事,他握着驾驶盘的双手,不由自主地在出汗,而且在连连地抹拭着。在云四风到达七号码头之际,已是零时三十分了。七十二小时已去了半小时,而这半小时之中,又是什么成绩也没有的。 云四风将车子直驶向一条有蹬光传出来的小巷,当他的车子停下之际,他发现那小巷中,有十几个流氓,正在聚赌。那是一条死巷,而云四风的车子,恰好停在巷口,那等于塞住了这十几个人的去路,是以那十几个人,都大声喝骂起来。 有两个人,甚至撩拳捏臂,一面骂着,一面走了过来。 但是云四风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,等到那两人来到了面前,他一扬手将一叠簇新的钞票,在手心上拍了拍道:“张连根在那里?我想要见他。” 那十几个流氓钱也不赌了,都围了上来,望着云四风手中的那些钞票,每一个人的脸上,都现出了极其贪婪的神色来。 但是,却并有人回答云四风的问题。 有一个流氓,突然大叫一声,伸手便来抢云四风手中的钞票,可是他的手,还未曾碰到钞票,云四风便已倏然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,向外便挥。 那流氓的身子,整个飞了起来,跌出了三码开外。 “谁带我去见张连根,这些钱就是他的!”云四风宣布着。 那十几个流氓,都耸然动容了。 可是,仍然没有人出声。 云四风冷笑了一下,道:“你们放心,我找张连根,是和他有一件买卖要谈,绝不为别的,你们带我去,将来一定可以得他的奖金。” 那十几个流氓互望了一眼,道:“你自已去如何?” 云四风道:“也可以,你们告诉我好了。” 一个流氓道:“他常住在一艘叫作皇帝号的游艇——” 那流氓的话还未讲完,云四风已然怒道:“别讲了,你们以为我对张连根这人,一无所知么?他的游艇,根本不叫皇帝号!” 那几个流氓一起七嘴八舌地道:“本来的确不是这个名字,那是到最近才改的,你若是不相信,那我们也没法再说下去了!” 云四风道:“好,那你们说下去!” 一个流氓伸手指向海中,道:“你看到没有?有一红一绿,两盏灯亮着的那艘游艇,就是张连根的皇帝号了,听说,上面有最美丽的女人!” 云四风循着那流氓所指,向海面上看去。 那艘游艇停泊在离海岸相当远的海面上,但是一红一绿的两盏灯,却还是清楚可见,云四风一扬手,他手中的一叠钞票,飞了起来。 那一群流氓大声呼叫着,向钞票跌落的地方冲了过去,你推我夺地开始抢夺,立时展开了一场混乱,而在这时候,云四风已将他的车子,驶进了水中! 他那辆车子,是水陆两用的,在水中的速度相当高,当他鼓浪前进的时候,岸上那群流氓的鼓噪声,仍然不断传入他的耳中。 但是当他驶出了两三百码的时候,却已静了下来。 云四风也将车子的声响减至最低,向那艘游艇逼近去。等到来到了离游艇只不过十来码之际,他看到雪白的游艇头部,漆着“皇帝号”三个字。 在游艇中,有近乎疯狂的阿哥哥音乐,传了出来,游艇的甲板上,并没有人,云四风熄了引擎,让车子轻轻地靠上游艇。 然后,他利用一块强力的磁铁,将车子和游艇吸住,他攀住了船舷,爬了上去。他才一爬上甲板,便听得“砰”地一声响,舱门被打了开来。 从打开的舱门中,一个男人跌了出来。 但是那男人却还不是一个人跌出来的,他一手拉着一个女郎,那女郎穿着一条仅仅可以遮掩下体的短裙,两条丰满的大腿,完全暴露在外。 那男的跌了出来,用力一拉,令得那女郎也跌进了他的怀中,他立时用极其粗野下流的动作,加在那女郎的身上。 可是,那女郎却非但不拒绝,还吃吃地笑着。 云四风看到了这等情形,只感到恶心,他身子紧贴着船舱而立,只听得舱中又有人大叫道:“喂,不行,你们不能到甲板上去!” 那男的叫道:“船舱中太乱了,乱到我找不到碧姬了!” 云四风已然有些明白了,这样打扮的女郎,那样色情狂的男人,和那种疯子一样的音乐,船舱中一定正在进行疯狂舞会! 云四风大着胆子,身形一闪,转了出去。